我把双手放进风衣的口袋里，在延平故垒附近的台阶上坐下，从海面吹来的风很大，把我的头发吹得凌乱，皮肤干燥，我竖起衣领，紧紧裹住脖子，不让冷风灌进来。
这里保存着我的一些记忆，仿佛刻印在砖瓦石头之上，幸运地未被海风和时间侵蚀，交叠在一起像幅油画，我喜欢色彩艳丽的油画。
油画里的风景很美，风景里的人物看不清面孔，背影也接近模糊，他们的头发在海风的吹拂下显得有些散乱。
画里有一栋美丽古典的三层高的砖红色建筑，西洋式的楼墙，中国式的红瓦屋顶。就在二楼左数第三间，那间宽敞明亮的教室，我和陈羽重新认识，我在黑板上涂鸦，她在背后满心欢喜地看，拿一只粉笔添上几条弧线，忽然跟我说，我和她爸爸很像。她把许多彩色回形针折成心形，叫我伸出右手，把它们一个个放进我的手心，再合上手掌。她拿着一把小刀低头削铅笔，抬头看我，抓住我的手，在手臂的皮肤上刮出一条条细细的白线，低沉着声音，埋怨似地说：“如果你敢不理我，有一天，我会杀了你。”
延平楼前是一片红砖铺就的空场，我们曾在这里做早操，在这里走走停停，晒太阳，吹风，聊天张望，前边长着棵郁郁葱葱的榕树，榕树垂下的气根随海风飘动。空场的边缘往下是石头斑驳刻满沧桑的台阶，一级一级往下延伸，缝隙间长着丁点的小榕树和草儿。台阶很长很高，下了台阶是花岗岩石板铺成的马路，路的一侧种着一排菩提树，叶子很宽阔，在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摩擦声。过了马路走几步便是大海，海浪是白色的，云朵是白色的，成群飞翔的白鹭鸶也是白色的。
我站在台阶的第二级，背影模糊我不知道我的手是插着裤兜，还是背在身后，还是无聊地晃着？另一个人和我一同站着，可能我们在看大海，可能我们在谈未来和理想，可能我们在讨论中西合璧的建筑的优美之处，可能我们就只是这样地站着。
记忆有时候如此清晰，清晰到我可以听见风声，听到我同伴的高谈阔论，当我们讲到眼前的菩提树时，他总要兴致勃勃地念一遍禅诗：“菩提本无树，明镜亦非台。原本无一物，何处惹尘埃。”有一次他还把MP3带过来，坐在我旁边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，过了段时间又想弹吉他。我们俩站在台阶的第二级，背影模糊，画面凝固，我的头发凌乱，思绪如雾。
阳光穿过榕树浓密的叶子落在赭红色的地砖上，像破碎的玻......
陌上看书 | 网站地图